【小李杜甲辰·平生春雪｜14日｜00：00】《真相是___

01.

杜牧坐电梯下来，搬着一个装满冬季厚衣服的大纸箱，把它运进家楼下的搬家货车车厢里。两个工人一前一后抬着彩电，跟在他身后从电梯里出来，杜牧跟他们说了一句“辛苦了”，看着他们把彩电抬上车，再跟他们一起上楼，一趟趟把家里的物什运下来。

书架上的书被工人们清空，用塑料绳子捆成一摞一摞，与书架一起搬下去。然而在这过程中，一个工人在书架的后面发现了一个纸团。在他打算当成垃圾随手扔掉时，杜牧看见了。

“那个给我吧，我先看看是什么。”他说。

他以为它会是某张发票，或是某张他签过的合同的备份，因为除此之外他想不出来还有什么纸会被他留在书架上。但当他拿到那个纸团，他意识到这个材质并不普通——这是杂志纸页才会有的手感。

他打开了它，然后他看见了“他们”。

纸张被揉得严重变形，隔了好几秒他才认出李商隐的脸（即使过往的很多年里他曾朝夕面对着这张脸），而这张脸的旁边就是他自己年轻时的脸，那是他早已不再化的爱豆妆。

他试图将这张杂志纸再抚平一点，看清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和旁边标注的小字，与这张早已被他遗忘的纸有关的记忆，像似凌晨的海水，慢慢涨上来。

02.

选秀限定团毕业时间的一年前，杜牧就已提前找好了日后的道路。

“我们非常乐意看到您选择我司。”公司代表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，将合约文件推至杜牧面前，“我们的新团预计将在您所在的选秀团解散后半年之内出道，我司会给予您优厚的资源。”杜牧知道这句话是明示新团会花大力气把他当做主捧的意思。

走出会议室，通往大门的走廊一路上的员工看见他，纷纷投来好奇或艳羡的眼神。

“那不是T-one的ace吗？”

“他怎么会在我们公司，是来谈合作还是要跳槽？”

“大概是打算限定团解散之后要在我们公司二次出道吧，他人气这么高，不会转行的。唉，不过就是可怜了原本的那些练习生，本来新团的出道名额就少，这下还要再少一个位置……”

杜牧知道，他即将参与的这个新团的出道名额，大概只有四五个左右。本就残酷的竞争，因为他的到来而变得更加残酷。路过练习室时，他的眼神不经意地透过落地玻璃瞟向里面正在跳舞的练习生们。

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李商隐的眼睛。

那时他还不知道李商隐的名字叫李商隐，他只发现自己和正背靠着落地镜休息的一个练习生对上了视线。那人很明显还是一个少年，脸上的稚气就连疲惫都无法掩饰住。他的目光耷拉着，无意中与窗外杜牧的眼睛对上了。一刹那间，杜牧看见那个少年的眼神闪了一下。

大概是认出自己了吧，他无所谓地想。脚步没有停下来，走过了练习室。

很多年后他们偶然提起这天，才拾起此段遥远的回忆。但那时他们联系的频率已经很少了，杜牧不说，李商隐也就不常联系他。李商隐以一种极其隐蔽的体贴与杜牧保持着不远也不近的距离，一直持续到决裂的那一天。

现在想来，这个比自己小许多岁的孩子，始终在努力用他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杜牧。

在T-one的最后一次舞台上，看着台下漫天的应援灯海和粉丝们眼眶中闪亮的泪水，杜牧也在镜头对准他时，落下了感动的眼泪。他知道粉丝们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怀念这个不复存在的团体。成员们几乎不会再有机会一起站在同一个舞台上，有人选择转战银幕，有人进军歌手，而更多的成员与他一样，选择新的偶像团体再次出道。

热度从一开始就炒得很高。他心知肚明新公司是将炎上商法作用得淋漓尽致的玩家，也清楚自己的人气本就是选秀团成员里的topline。自从新团的出道预告发布，媒体争相把他的名字放在最显眼的标题，公共论坛几乎把所有注意力都投在了他的身上，而另外四个新出道的成员相形黯然。

李商隐就是他们中年龄最小的那一个。

在出道名额确认的会议上，他第二次见到了李商隐，那也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正式的见面。他告诉李商隐自己的名字，李商隐了然地点点头，眼神中只有仰慕和小心翼翼；李商隐告诉他自己的名字，他默默记下了这陌生的三个字，把它与“忙内”这个名词挂钩起来，他并没有预料到未来与这个名字有关的记忆会复杂得无从下笔。

“牧之前辈是队长，也是经验最丰富、实力最强的成员，我会好好听从您的指导，努力跟上前辈的脚步的。”李商隐轻轻用诚恳的语气说，他的声线是如此细而轻盈，杜牧无法将这声音与说唱担当联系起来，更没有想到在初次见面时如此客气的李商隐，练习生时期一直默默地做着他的粉丝，他的每一个物料每一个舞台，李商隐都会在昏天暗地的忙碌练习里挤出时间看完。

“你好像一直都很喜欢我啊？那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呢。”后来杜牧曾经试图用打趣的语气问过李商隐这个问题。

李商隐抿了一下嘴，反而很认真地回答：“我觉得我已经喜欢得很明显了，只不过牧之你没有感觉到而已。”

如果那时，自己能抓住机会告诉他：“假如喜欢一个人，就一定要让那人真切感受到你的喜欢”，就好了。很多年后的此刻，杜牧忽然这样想。

03.

“黑白颠倒的世界，真相是用爱去面对一切。”

看着这张杂志纸的侧边上隽永的手写体，杜牧回忆起了那首歌。

那是他们组成的新团wanTANG出道后，李商隐创作的第一首自作曲。李商隐的学习能力很强，虽然是组合内年纪最小的成员，但一直保持着很强的实力，并且慢慢开始学着创作歌曲。作为队长，杜牧即使下了舞台也有忙不完的工作，而当李商隐把耳机塞进他手里、邀请他来听这首歌的demo时，他才忽然发现，这孩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长大了。

李商隐的眼神中带着期颐：“这首歌怎么样，牧之？”这时他们已经到了可以不用互称敬语的关系了。杜牧对着电脑显示屏上的滚动歌词陷入了沉思，说实话，李商隐的作曲极有天赋，只是他并不算太喜欢这首歌的歌词。“以爱战胜一切”的主旨，他只觉得会在子供向的动画片op里听见，而且这与wanTANG的组合概念也并不一致。

可是抬头看向李商隐时，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说出任何一句带有批评意味的话语。想到李商隐本就敏感的心会因为自己的一句指正而皱成一团，杜牧的内心深处隐隐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触感。他和李商隐对视了一会儿，然后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说道：“我认为这首完全可以成为下张专辑的非主打之一。”

惊喜从对方的那双清澈眼睛里流露出来，杜牧还没张嘴说下一句，李商隐就激动地扑上来拥抱住了他。

他一时愣住了，心跳短暂地停了半拍之后开始抢拍。李商隐在抱住他的那一瞬间之后好像也迅速地反应过来，这距离太过近。他感到李商隐似乎瑟缩了一下，但最终仍然给予了他一个完整的拥抱。

“谢谢你，队长大人。”李商隐笑盈盈地这样说，在他们朝夕相处的十几年里，只有极少数时刻他会这样称呼杜牧。

大概就是那时起，两人都开始察觉到彼此之间的气氛开始有所变化。可是那一句“队长大人”，自己究竟是怎么回答的？杜牧绞尽脑汁回忆，却再也没能想起来当初的场景。

新专辑发布后，人们注意到了这首由李商隐包揽作词作曲的非主打曲。这首歌的风格与wanTANG一贯的迷幻曲风大不相同，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观感。一时间，各界聚焦于杜牧的目光，一部分开始转移到了李商隐身上。

回归期的各种活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，wanTANG也得到了第一个登上主流杂志的机会。拍摄杂志，对于杜牧而言并不算新鲜事，当初的T-one虽是本就昙花一现的选秀限定团，但却因为种种机缘巧合，在偶像业内可谓翻云覆雨，杂志和主流媒体争相邀请他们。

可是，对于李商隐和其他三个孩子而言，头一次登上杂志仍是一件值得激动的事。在杂志采访中，李商隐虽有些紧张，但还是兴奋地就记者提出的问题絮絮叨叨说了好多，尤其是关于他的那首自作曲。

看得出那位记者也很喜欢这首歌，关于这首歌的采访在杂志的成稿中占据了相当大的篇幅。收到编辑部寄来的杂志时，他们一起翻阅，笑着调侃这一页的pose是否摆得有点浮夸了。在杂志的第一页，别出心裁地印刷着李商隐的歌词的手写体。杜牧仔细地将这一页裁下来，然后郑重地对李商隐说：

“我会好好保存它的。”

李商隐的眼神久久地凝视着他，看着他煞有介事地把这页杂志纸放进工作专用的文件夹，多余的感情在空气中来回打转。

然而，当初被杜牧夹在文件夹里带回家、放在书架上的这张纸，如今却皱成一团废纸，差一点就被扔进垃圾箱运走。